希蘿被未婚夫克羅迪歐公審,當場昏厥,眾人帶她暫且離開後,現場只剩碧翠絲與班尼迪克。
這時的他們,不再是堅持不婚的找碴冤家,而是中了計、渴望回應對方深情的戀愛腦。
接下來的對話,他們會從重視自由這一端,一起走向順從結構(考慮婚戀)那一端,但公審事件懸而未決,又迫使他們面對結構的壓迫。
感情要開花結果,必須看他們如何共同突破挑戰。
▌個人向結構靠攏:考慮彼此婚戀可能
碧翠絲看堂妹希蘿被誣陷「與男人私通」,自己卻無法幫她辯駁,只好暗自哭泣。
班尼迪克安慰她,表示相信希蘿無辜。
但光口頭支持,阻止不了希蘿正面臨的社會懲罰。碧翠絲絕望表示,她多希望有人能替希蘿平冤,她會非常珍惜那樣的友情。
班尼迪克因為對碧翠絲產生了感情,希蘿的遭遇也就不只是別人發生的事,而是碧翠絲在意的事,這讓班尼迪克也成了情感上的「局內人」。
班尼迪克:「有向妳表達友情的方式嗎?」
(我可以怎麼幫妳?)
碧翠絲:「有一個公正簡潔的方式,但沒有願意幫忙的朋友。」
(你也有看到公審場面,沒人會願意幫忙)
班尼迪克:「妳說的方法,是男人(我!)能做到的嗎?」
(我願意!)
碧翠絲:「只有男人能做,卻非你的事。」
(社會只承認男人有資格做這件事,不然我就做了。但我們非親非故,不好要求你)
話說到這地步,班尼迪克一時情急就告白:
「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妳!
(我當然願意幫忙)
——豈不奇怪?」
(告白後驚慌,裝個傻)
突如其來的劇情轉折,讓碧翠絲也表明了她的心意。
雖然雙向告白內容迂迴又嘴硬,驚喜於兩情相悅的他們,就像水燒開的水壺一樣激動,忘了原本的憂愁氣氛。
班尼迪克興高采烈說:「快!要求我為妳做任何事(證明對妳的愛)!」
不出意外,劇情就要出意外了。
愛情當前,碧翠絲仍掛念希蘿,想起討論到一半的話題,她冷靜下來說:
「為我殺了克羅迪歐。(Kill Claudio)」
需要釐清,碧翠絲要求的並非「我討厭他,你去把他戳死」的私刑發洩,而是等同現代「法院認證」效果的「榮譽決鬥」。
▌榮譽決定權利,決鬥形同判決
莎士比亞時代,「榮譽」是人生在世被社會認可的基礎。失去榮譽,也就失去了社會保障的生存權利與資源。
以希蘿為例,當社會判定她名譽掃地,會影響她與女性未婚親屬的婚配選擇。當時女人無法獨自擁有財產,婚姻選擇的有無,幾乎決定了女人的命運。
對李奧納托來說,女兒名譽掃地,會影響家族的地位與名聲(生存資源),又沒有男性繼承人,表示家族積累的經濟、政治資源都會在自己死後斷絕。
從現代角度看,會認為李奧納托對希蘿的態度太殘忍,但設想當時的社會情境,就能理解造謠與採取公審的人,是真的下了狠手。
失去的榮譽怎麼贖回?決鬥是一種方法。
有人傷我名譽,我要奪回榮譽與生存資源,可以發起決鬥。
決鬥非同小可,一不小心會死人的,但勝利者相當於「由上帝見證了榮譽站在他那邊」,藉此覆寫原先的社會判定。
但只有男人能發起決鬥。
受誣陷的希蘿沒有話語權。擁有地位、話語權、發起決鬥資格的都是男人,卻都(出於父權綠帽焦慮)聽信謠言。
這就是讓碧翠絲感到無助的社會結構。
▌個人被結構阻擋:權力的性別不均分配
故事開場以來,潑辣、直言、不甩社會性別成見的碧翠絲,似乎是結構收服不了的自由靈魂,但在公審事件中,她卻撞上一堵難以撼動的牆。
她要求班尼迪克「殺了克羅迪歐」,因為她即便有意願、即便(若社會允許)她能學,但困於權力的性別不平等分配,話語與利刃的力量不是她與生俱來的權利。
另一方面,班尼迪克上一秒還沉浸在喜悅中,他說「要求我為妳做任何事」依循的是當時自由戀愛潮流的「求愛」邏輯,他預期的是「摘星星、摘月亮、承諾永恆」用誇張言詞調情的要求,沒想到,下一秒碧翠絲卻拋出沉重的現實感。
如同碧翠絲,班尼迪克也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性別角色。
他身為男人,確實擁有話語與利刃的行動權,但他選擇採取行動(不只是嘴上說說)的話,勢必得跟上司、同袍劃出界線,父權體制仰賴的同性袒護「安全索」要是斷裂,那道牆可能就壓在他身上了。
我們聊過,喜劇或悲劇的關鍵差異在「個人面對結構壓制時,能展現自我意志、選擇,還是被徹底壓垮」
碧翠絲與班尼迪克正站在這命運交叉口。
▌下篇預告:為我殺了克羅迪歐——碧翠絲的選擇
還有
▌下篇預告:為我殺了克羅迪歐——班尼迪克的選擇